其实这本来计划作为老叶生贺的，嗯……希望能三更完结

假如失去三天光明

 

事情发生得并不是没有预兆。

决赛前一天的战术讨论会议上，四大战术师齐聚，所有队员列席，叶修正指着PPT说到分割对手家王牌战法的几种方法的实现可能，忽然眼前一花，投影上的图片和文字仿佛扭曲成了巨大的漩涡，让站立着的他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昏沉，脚下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在座的人皆是一惊，孙翔和黄少天更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带出椅子腿划过地毯的闷响。

“我没事。”叶修一手撑住了桌子，头都没抬地说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任何虚弱，也让众人松了口气。两个站起来的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孙翔似乎有些脸上挂不住，移开视线坐了下来，倒是黄少天的嘴角要翘不翘，坐下后扯了扯喻文州的衣袖，挤眉弄眼。

喻文州随他折腾，只含笑看了孙翔一眼。经过此次世邀赛，孙翔也成熟了不少，对叶修的态度也越发别扭起来，心里尊敬关心，又不肯流露出来。

这一番眉眼官司许多人看在眼里，都是心知肚明，噗噗闷笑，把孙翔一张脸憋得通红。

他正要爆发，就看到叶修直起腰，扫视一圈：“笑什么笑？严肃点，明天搞不定这个战法你们才是白被哥虐了那么多年。”

“卧槽你很嚣张啊！问过本剑圣了吗？”黄少天第一个不服。

“老胳膊老腿的，刚刚那八成是高血压犯了吧？”方锐紧跟着嘲笑。

“很有可能，他早上吃了那么多，跟猪一样，肯定不是低血糖。”张佳乐紧跟着补刀。

“尊老是优良传统，某些人还是服服老吧。”苏沐橙居然也没放过叶修，站起来拖过一张椅子，把叶修按坐到了椅子上。

“那么就由还年轻的我来继续给大家分析吧，”喻文州笑眯眯地走到投影前，还特意对着叶修问道，“叶神你说呢？”

叶修此刻眼前还有些模糊，心里明白这群人的关心，便接受了下来，笑道：“唉，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对于他强行为师，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却没有嘲讽回去。叶修作为荣耀教科书，多少至今还在被众人沿用的东西都是从他而来，被他玩笑一声徒弟，没有人能反驳。

会议结束后，虽然叶修没有公布出战名单，每位队员的心里也都有了猜测，也没凑在一起嘀咕，各自带着不同的小情绪回房间午睡去了。

为了做比赛适应性练习，今天的训练安排在了晚上八点，下午则是休息时间。叶修便一间间敲开房门，给每位队员解释选他上场或不上场的理由。

等他找喻文州和黄少天聊完离开，送出门外的黄少天转过头对喻文州说：“他对我们，或许比我们对自己更了解，不仅仅是能力特长，甚至包括思维方式和行为习惯。”

喻文州的目光落在黄少天皱起的眉间，轻声道：“在世邀赛之前还不至于此。”

黄少天听出了他的意思。为了世邀赛，叶修付出的心血，或许比他们想象到的，还要多。他看向走廊尽头的那个背影，逆光中仿佛有着撑起一切的强大，低声说道：“队长，夺冠吧。”

“胜利会属于我们。”喻文州微笑。

隔天决赛前，所有人集合在了一起。休息室内叶修站在前方，视线扫过每一张压抑不住兴奋的脸，他掏出根烟咬住，没有点燃，仰着脸微微一笑：“我们跑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冠军？既然就差这最后一步了，跨过去就是了。”

他的语气那样轻描淡写，仿佛总决赛的强敌不过是短短一步就能跨过的障碍。然而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领队并不曾对韩国队有半分轻视。从世邀赛的一开始，叶修就把目光集中在了所有参赛队伍身上，针对着每一轮对手每一位选手的分析打印出来都是厚厚一叠。

不用叶修再多说什么，站在这里的都是久经赛事的老手，叶修从没有用为国争光这样的高帽子压过他们，可谁的心里都有着对胜利的无比渴望，更因为这渴望而越发清醒。

“出发吧。”叶修打了个手势，转过身，又停了停，“还是你们先走吧，我抽根烟。”

他不说这句还好，此话一出，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苏沐橙先走过去，笑道：“叶修哥不会是紧张了吧？”

“小丫头，你都不怕我紧张什么？”叶修摇头，“烟瘾犯了，你们快走快走。”

等人陆续离开，喻文州和张新杰对视一眼留在了最后。

“你们俩不走干嘛？”叶修问道。

“等你把烟点上。”喻文州笑着回答。

“啧，这被你发现了啊？真够心脏的。另一个是张新杰？”叶修摸出打火机，往前一递，“劳烦文州给我点个火？虽说我退役了，这要烧了手也不好。”

“你已经看不清人了？”张新杰皱眉，“找过队医了吗？”

“还没有。只是眼前有些模糊而已，我心里有数，不是什么大问题。”叶修接过喻文州点好的烟，抽了一口，“今天决赛，我不能缺席，也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听了这话喻文州和张新杰还能说什么？叶修所想的，他们也都想到了，也因此无法说出阻止的话，最终只说道：“决赛结束后一定要去看医生。”

“是在我们夺冠以后。”叶修纠正。

会心的笑容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两人的脸上。“那我们先走了。”喻文州和张新杰也离开了。

叶修抽完烟，往赛场走去。通道里灯光一如既往的明亮，而在此刻叶修的眼里已经变得昏暗起来，仿佛冬日的黄昏。临到入口处，他看到穿着国家队队服的一人倚靠在走廊墙壁上。“少天？”叶修试探性地问道。

“猜得挺准。”黄少天一句话就戳破了叶修企图掩饰的打算。

“你怎么也发现了……”叶修摸了摸鼻子，“我真的还能看得见。”

“我不担心你。”黄少天说得简洁而冷静，“我今天的感觉很好，非常好，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

叶修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看不清，他却能想象出黄少天脸上会有的表情，那种跃跃欲试又极度理智，眼里还闪烁着光的表情。“好。”他最终只吐出了一个字。

“等着瞧吧老叶！”黄少天说完拉开了入口的门，向赛场走去。

“我等着。”叶修跟着走了进去。

这场比赛对叶修来说显得既漫长又短暂。漫长是因为他看不清比赛的细节，现场的解说又是英文的，他只能靠喻文州楚云秀他们的交谈来判断场上的情形；而短暂是因为太过专注，被比赛中那一次次的身处险境与转危为安而抓住了所有心神，来不及在意时间的流逝。

可以说这是一场极为艰苦的比赛，尤其是团队赛。作为电竞强国遴选出的佼佼者，韩国队的实力相当不俗，展露出来的几乎是异乎寻常的强势。所幸今天作为主攻手的周泽楷和孙翔状态奇佳，和张佳乐一起顶住了对方的攻势，甚至担任指挥的张新杰在比赛开始没多久就决定按照先定计划之一要求张佳乐执行换血战术。而黄少天在关键时刻一拖二，替张新杰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及时稳住了一枪穿云和一叶之秋的血线。

等到拼到开始兑子的时候，张佳乐在爆发一波之后第一个灰了下去，王杰希替换入场。有了王杰希的强势辅助，孙翔成功把对方一人送下场，没过多久，对方替补被黄少天伏击成功，王杰希赶到后，两人将替补围困住，不远处的周泽楷时不时还送来几发子弹。缺乏保护，张新杰被对方的两人围住，血量几乎是直线下降，等到黄少天成功击杀了对方替补，张新杰只来得及给王杰希加了一次血就倒下了，好在触发了暴击，王不留行的血量几乎回满，转身就去和周泽楷一起强攻对方的治疗。一叶之秋和夜雨声烦接连倒下，对方的治疗也灰了下去。

此时场上我方剩下血线惨不忍睹的一枪穿云和不到半血的王不留行，对方还有三个残血，周泽楷在击杀了一人后也退出了战斗。而王杰希镇定地使用了叶修此前提出过的方案之一，利用地形优势将两人先后送下场，画面上，魔术师站到了最后。

一时间在场的观众都沸腾了，到处都是“China”“Winner”这样的单词，还夹杂着中国观众激动的呐喊声。镁光灯闪成一片，伴随着宣布结果的广播，把胜利的情绪推向更高处。这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值得所有观看的人为之动容。

伴随着现场如潮的掌声和欢呼，叶修终于松了一口气。“叶神，我们赢了！”喻文州转过脸，难掩语气的激动。

“是啊，赢了。”叶修笑着站起来，正要说话就被苏沐橙方锐他们围住，“干什么？喂，慢点，别拖我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将他往前推，操作室的门打开，周泽楷等人含笑向大家走来，黄少天更是直接大步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大喊：“我们赢了！我们是冠军！”

兴奋的情绪总是会传染的，一个接一个，国家队的所有人都欢呼起来，想把叶修推到台上去。“好了好了，别嚎了！”叶修摆手，虽然他脸上的笑意也同样明显，“小心上去领奖的时候激动到同手同脚。”

他这话有典故，黄少天直接跳了起来，扑上去就要掐他：“卧槽什么同手同脚？！谁同手同脚了？！只是绊了一下不要污蔑人好吗？！”

见人过来，叶修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黄少天却没有真的扑到他身上，停在了他身前，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叫嚷着要和他算账。被他这么一打岔，其他人也就把叶修丢开，各自激动去了，苏沐橙甚至抱着楚云秀差点哭了出来。叶修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往黄少天肩上拍了一巴掌：“剑圣大大今天这么威风，手没抽筋吧？”

黄少天纳闷：“你不是看不清吗？怎么知道我今天负担不小？”

“我看不清，文州看得清啊。”叶修伸手抓住黄少天的手，感觉到了手心传来的不自然的僵硬和颤抖，“一拖二那么久，之后还打了一场持久战，还爆发一回，辛苦了。”

黄少天抽回手甩了甩，盯着叶修看似无恙的双眼，刚刚强行压下去的喜悦又一次翻涌上来：“我也就场上辛苦，但都值了！老叶，老叶，我们赢了！我们是冠军！”

“是，我们是冠军。”叶修转过头对一旁喻文州，“文州，你们蓝雨的副队不是傻了吧？”

“次奥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黄少天气极，“队长，快把这人赶去看队医！”

“少天说得对，叶神还是去找队医查一下吧。”喻文州原来正和王杰希说话，一时没搞清状况，就顺着黄少天的话应了一句。

“那也得等摸把奖杯再去嘛。”叶修看向领奖台，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就绪，摆在台上的奖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那是将镌刻在他们所有人人生中的荣耀，“都别闹了，把衣服理理，我们领奖去！”

“好！”众人齐声笑着喊道。

仪式结束后就是安排好的庆祝晚会，叶修趁机独自去找了队医，队医知道了情况很是紧张，为叶修做了初步检查却没查出什么问题，只认定他是用眼过度，过于劳累了，劝他去医院进一步检查。叶修听了笑笑：“大家正在兴头上，我何必扫兴？明天再说吧。”

队医还想再说，就听到门边一声笑：“你要去了，都睁眼瞎了肯定会被他们发现，那才是真的扫兴。”

“睁眼瞎？我可还看得见你正皱眉毛担心我呢。”叶修看向来人，调笑。

“呸！我是来拿手油的，谁担心你了？”黄少天立刻展了眉头，走到队医身边，从装着瓶瓶罐罐的箱子里挑出一盒手油来。

“你手还难受呢？”叶修从他手里抽过那手油，凑到眼前仔细分辨起来，“不是你惯用的牌子？”

黄少天有点不自在地扭头看了眼队医，见对方正向他使眼色，指了指医药箱，又指了指叶修，心知队医是想让他帮忙劝劝叶修，便点头应了下来。“平时用的是保证灵活的，这种只在赛后舒缓用，你见的次数少些。哎，别跑题，你这状况，晚会干脆别去了。”他一边说着，伸手打算拿回手油。

“那哪行，我不去那些记者还不知道会怎么写呢。”叶修摇头，自顾自拆了纸盒，把手油的瓶盖拧开，“爪子给我。”

“……靠！”黄少天愣了愣，骂了一句，“爪你妹啊！本剑圣一双手价值千金好吗？”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乖乖把手递了过去，任由叶修给他抹上手油开始细致地按摩。

“嘿，技术有进步嘛，上次是我给你做的手操，这次当你还的。”叶修难得给人服务一回，黄少天饶有兴致地盯着叶修正在给他揉捏的双手，那修长有力的十指翻飞，灵活得不可思议，“瞧你手这状态，似乎还能打得很嘛，真要退役把兴欣丢开？你放心的下？”

叶修听了不置可否，手上动作不停，黏腻的药油渐渐渗进黄少天的皮肤，也渗进他的手心，暖洋洋、热乎乎的。“苏沐橙比你靠谱，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靠，你什么意思？就那女人老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小零嘴吃着小瓜子嗑着，那么不稳重不成熟，能当一队之长？”黄少天开启了吐槽模式，又忍不住开始夸喻文州，“也不看看我们队长……”

“她对你那样也是有原因的。”叶修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抬眼看了看他。

黄少天一怔，等了片刻却不见下文，正想追问却被叶修一下子捧住了双手，做起了手操里最后的几个动作。他低头看着叶修的双手包裹着他的，很奇怪，明明两个人的手差不多大，他却有了种被保护的错觉。黄少天下意识地瞄了眼坐在一边正整理东西的队医，忽然有点赧然，连忙把手往回缩：“好了好了，我没事了，倒是你，快点跟我走，露个脸好早去早回。”

他突然抽回手，叶修有些诧异，顺势停了下来，扯过纸巾擦了擦就起身跟着黄少天往外走，身后队医还追着叮嘱：“黄少，记得让叶队明天一定去医院检查。”

“知道了！包在我身上！”黄少天扭过头答道。

两人走到宴会大厅时其他人还没到齐，黄少天把他推到位置上坐下，转身就没了人影。等庆祝开始，国家队选手们和随行的一行人闹着要敬酒时，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的黄少天冲到了最前面，蹦达得最欢，硬是逼着叶修接下了一杯满满的酒，目测得有一两。

“黄少你够狠啊？白的？！”李轩叫道，叶修的酒量他听说过，到底有点不忍。

“喂！他都退役了，还顾忌什么？！走起走起！喝一杯好好告别你的荣耀女神！恭喜联盟挥别你这个祸害！”张佳乐拿着杯橙汁唯恐天下不乱。

苏沐橙也担心，扭头想瞪黄少天，却看见对方脸上带着点得意和狡猾，又看了看叶修一脸头疼的模样，心知这是拦不住了，索性也不管了。

一片起哄声里叶修不得不把酒杯凑到了嘴边，正要捏着鼻子灌，却发现杯里的液体闻不到半点酒气。视线扫过含笑看着他的黄少天，叶修嘴角微微一翘，假装艰难地把“酒”喝了个干净。说实话，酒味还是有的，只是黄少天大概倒了五六倍的水，淡歪歪的挺奇怪，也难为他拿这么小的杯子有本事掺出了这个比例。

他这杯喝得还算痛快，其他人也不好再勉强，过了十分钟叶修就从善如流地醉了。

喻文州瞧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扭头笑着问黄少天：“真的？”

黄少天头皮一麻，想起喻文州知道叶修的状况，便理直气壮地点头：“当然是真的。”

喻文州一挑眉，“哦”了一声，然后站起来冲着叶修关切道：“叶神是不是喝多了？要不要先去休息？”

他这一出声，正玩得嗨的众人都看了过来，见叶修显然不胜酒力，也都纷纷表示让他去休息。叶修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外走，方锐连忙走上前扶住他送他去房间。临出门叶修忽然回了头，模糊的视线里，大厅里的人熙熙攘攘，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出几分光怪陆离，唯独黄少天正在人群中，定定地看过来，轮廓清晰如许。

叶修笑了笑，黄少天便移开了目光。

TBC.

放心，老叶的眼睛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