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年的更新……以后肯定不会了……想早点把这篇写完，然后开新坑……

锦绣前程

33.

 

待叶秋去找着黄少天，对方正坐在夜宵铺子角落里，对着几碟小菜发呆。时近半夜，铺子生意还不错，两三桌人边吃边海阔天空地聊，嗓门不小，反而衬得坐在灯光下沉默的黄少天格外伶仃。

叶秋自觉见不得这个，快步走过去把椅子一拉坐下了，对上一双明显刚神游回来的眼睛，笑道：“发什么愣呢？没胃口？”

“嗯。”黄少天胡乱应了一声，根本就没听清他问的什么，又发起呆来。

这真难得。叶秋有些好奇，伸手在人眼前晃了晃：“哎，不是说要送我回去吗？在这儿想什么呢？”

“你怎么这么烦？”黄少天瞪了他一眼，“安静点不行吗？”

叶秋差点没忍住笑：“这话你有资格说我吗？”看了眼没怎么动过的小菜，叶秋也不客气，捞了双筷子就吃了起来，味道着实不错。“得了啊，有什么心思你之后慢慢琢磨去，先把我送回去吧，我还有事儿呢。”

黄少天看着他，突然问道：“你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叶秋一怔，心头微暖，冲他笑了笑：“我撑得住，别担心。”

他答得温柔，黄少天扭了下脖子，有些不自在，站起来双手往兜里一揣，催促道：“走吧走吧，啰嗦什么！”

送叶秋回去的路上，黄少天还是话少得可怜，不知道和谁较着劲似的把方向盘扣得死紧。

这下轮到叶秋不自在了。等到了地方车停下，叶秋从后面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道：“少天，我……”他酝酿了一路的话又一次不知如何说出口了。

黄少天这次没回头，就等着他说下去。

沉默良久，叶秋最终吐出了一句：“你不要太在意，我不想给你造成任何负担。”

刚刚和王杰希喻文州的会谈让他明白，他们两人都是图谋不小，他没答应王杰希的条件，不代表喻文州也不会答应。蓝雨内部的矛盾既然已经接近白热化，以喻文州的个性必然会设法借力打力，将那一派消磨掉。这样一来，微草伸出的橄榄枝，就大有文章可做了。若是那两人想拿嘉世来当联手的祭品，那嘉世的地位就更岌岌可危了。

不知道王杰希这想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若是早有准备，那么王杰希今天托喻文州请他来，是不是也是早和蓝雨有默契呢？那他在这当口没忍住暗示了黄少天他的心意，岂不是把他推到了极为尴尬的境地？

他倒不是畏惧什么，只是怕黄少天为难。

“某些人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啊？”前面一直没说话的人突然开口放了句嘲讽，回头迎上叶秋惊诧的眼神，戏谑道，“你觉得我晚上少说了几句话就是因为你？自我感觉未免太好了吧？”

“不过是明天要做的麻烦事多了些，何况都现在了还不能睡觉，你还指望我有那好精力好心情跟你说些有的没的？”黄少天说这话时也没掩饰自己的疲倦，这些天他也很累的好吗？“何况我已经说过了，你的解释我等着。我决定等了，那自然就不存在什么负担，说不说在你，等不等在我，这是两码事。”

他说完了绕口令一般的话，冲着叶秋冷冷一笑：“叶秋，你是不是小看我了？”

这个问句被他念得斩钉截铁，透着别样的决然意味，倒让叶秋的心再次一悸，近日来仿佛被蛛丝灰尘遮蔽的心头像是迎来了一阵好风，只余明澈。望着那双毫无笑意的眼睛，叶秋这回多了些赧然和感动：“少天，多谢你。”

感谢他如此坚强，感谢他如此睿智，也感谢他愿意等待。黄少天看似冷酷的话，根本是在提醒他，他叶秋何曾是个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之人？

见叶秋终于转过弯来，黄少天哼哼了两声转过身去，嘟囔道：“你确实该谢我。”他真的很讨厌叶秋之前那副样子，跟受气小媳妇儿似的软蛋一个，虽说知道这人不过是当局者迷一时被太多事蒙蔽了本心，但黄少天就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不是叶秋。

待人开着车走了，已经走到酒店门口的叶秋到底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明知道这个回头并没有什么意义，可他就是想再看看，宣泄一下他心里起伏的热意。

他想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真是个好句子。

可惜好句子也不能当饭吃。

隔天叶秋坐在大会会场里，瞧着刘皓等人的自作聪明，瞧着微草和蓝雨的眉来眼去，后来又瞧着手下人的狡辩和推诿，终究没忍住心头郁结，头一次在嘉世内部的小会议上摔门而去。

望着犹在震颤的门板，原本一脸不安的刘皓嘴角微扬。他能猜得到，就算叶秋去找陶轩兴师问罪，也只会碰一鼻子灰，因为陶轩的心中，已经有取代叶秋位置的人选了。嘉世总督之位，他刘皓会得到的，和这比起来，一部注定会形同废纸的宪法算得了什么！

不过叶秋并没有如刘皓所预料的去找陶轩，他在拨电话的那一刻放下了听筒。他一冷静，就明白这电话不打也罢，半晌皱了眉毛，轻叹一声。

等叶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抽完了第三根烟，望着手指间烟卷凝结的长长的烟灰，他不知怎的想起那时在南京的钟山上，黄少天那句冷漠的“我知道自己做不到”。很奇怪，那样一个爱说话爱热闹的人，却总能做出最理性的判断。

也就在这一刻，叶秋的记忆如同电影一般从他脑海里流过，无数张面孔接连闪过，这些年的酸甜苦辣都像在梦中一般朦胧又清晰。年少离家后的颠沛流离，结识好友的畅快欢喜，战场上的摸爬滚打，前进途中的谋略心术，背叛与忠诚，顺境与低谷，他的人生在旁人眼里是扶摇直上，然而事实不过冷暖自知。

自联合政府成立这些年来，原以为结束了封建帝制就能给国家带来新生，然而时时所见与过去未有根本不同。联盟里永远在勾心斗角，九州内永远在战火连绵，年年大会，年年扯皮。比起在战场上经历生与死、胜与败，更能挫败一个人的勇气和决心。

他突然得出了一个结论，这结论就像是一直存在于那里，而他终于转了个头然后看见了它一样。

如果想去一个地方，目的地正确，方向正确，却走不到，那么原因只有一个，去的方式错了。

他想挽救这个国家，他走到了权力的中心地带，却发现自己如陷泥淖，即便身边有能理解他的人却未必会支持他，因为正如黄少天所说，“那也只是战术胜利”。

彼时他无言以对，是他只理解了这句话的第一层意思，以为对方怀疑的是他自上而下变革的能力，而他也的确无法回答。

然而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黄少天一直以来反对他这么做的更深层次的理由，哪怕这理由黄少天自己都未必真的意识到了。

那就是，只要他叶秋还身在联合政府，那他的胜利就永远都只会是战术胜利，所赢的也永远只会是妥协与争斗，因为这个国家的希望，不在联盟里。

他想凭借这样一个松散的、各怀鬼胎的联盟，去完成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从根本上，选错了方法。

他需要的是一辆坚固到可以扫清一切障碍的战车，而不是朽烂的、压着沉重包袱的小独轮！

想到这里叶秋把手伸到烟灰缸上，掸掉了烟灰，又深深抽了一口。烟雾升腾间，叶秋的眉头依旧紧皱。他想要的战车又在哪里呢？难道他真的要放弃嘉世，放弃陆军总司令，一切重头开始，闭着眼睛摸索吗？

他依然看不见前路，但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短期内他仍然必须撑下去。

几乎是在叶秋得出结论的同时，广州另一家酒店里，张新杰正以一句“显然陶轩已经不再承认叶秋的嘉世总督之位”结束了他对这几天异常情况的分析。韩文清一时没有发表意见，他背手站在窗边，向来坚毅的脸上神情不快，半晌才开口，声音低沉：“意料之外，清理之中。”

一旁的白言飞听了不禁有些感慨，虽说自家总督与叶秋多年死对头，叶秋那人也着实讨厌的很，但以叶秋的能力与威望，对比陶轩的态度和做法，也难免让人齿冷。

韩文清倒没同情叶秋什么，他就是有些不能理解：“陶轩和叶秋之间到底有什么分歧？陶轩又有什么底气在这个时候打压叶秋？就凭那个刘皓？”

张新杰推了下眼镜，说道：“有个尚未证实的传言，本来我想查过再报告的，但既然总督现在问了，我觉得可以做个参考。”

“你说。”韩文清知道，若不是张新杰对他所提的传言已有八成把握，是不可能在没查清楚之前告诉他的。

“传言说，嘉世和微草搭上了头，并且看中了越云的一个人。”张新杰说得很保守，更多的信息却不愿透露了，他不想误导韩文清的判断。

韩文清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说道：“再等等，我不信会议外嘉世会没有别的动静。言飞，你多盯着点。”

“是，总督！”白言飞立刻挺直了背痛快应下。

而在轮回入住的酒店里，在其他联盟元老眼里还有点陌生的江波涛，正和百花总督张佳乐促膝侃侃而谈，而轮回总督周泽楷反而抱臂站在一旁，专注听着两人的谈话。

“张总督，虽然有些风险，但实在机不可失啊。”江波涛微笑着总结道。

张佳乐慨然一笑：“富贵险中求。你们在东，我们在西，我自然愿意信你们一次。周总督以为呢？”

听他发问，周泽楷低头看他，英俊的脸上笑意淡淡：“双赢，不会双输。”

“确实如此。”张佳乐拍手笑道，“周总督总是一语中的啊！那么，就预祝叶秋，自求多福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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