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莫逆于心(上)

半架空民国背景,《锦绣前程》独立番外,基本不含叶黄,时间线处于正文完结后,因此会涉及剧透,追《锦绣前程》的亲们可以不看。


莫逆于心


 

北平城外往西山去的路从昨日起就被一队士兵设了关卡路障,往来人等皆要查验是否携带了什么危险东西,有好奇的人想打听如此麻烦所为何事,只被小兵不耐烦地迎头驳了一脸,再不敢问。


隔天秋阳高照,正是北平最好的时节,几辆汽车排成一列,直沿着路开到了西山脚下。


当中一辆汽车后门打开,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弯腰走了下来。看他的衣着是位少将,如今放眼全国,这个年纪的少将也就屈指可数的几位,皆是手握重权之人,此人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这位陆军少将在下车后抬头望了眼四周,带着凉意的清爽空气让他不自觉地笑了笑。


“喻总参似乎心情不错?”一道男声传来,另一位也是军官打扮的年轻男人骑在马上,策马缓步而来,身后跟着一位警卫员。


喻文州背手而立,笑道:“素闻北平秋高气爽,这西山更是自有一番气象,今日有幸得览,还是王副委员长亲自陪行,文州不胜期待。”


王杰希低头看着他,心说不是你约我出来说有事相商的吗?一扬手,旁边两个警卫员分别牵着手里的空马上前,一个将缰绳恭敬地交到了喻文州手里,另一个把马给了喻文州带着的蓝雨的警卫员。“听闻喻总参骑术了得,王某也望领教一二。”


“不敢当。”喻文州颔首,抬腿踏上脚蹬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干脆,看了让人忍不住叫好。旁边微草的警卫员连忙递上马鞭,喻文州接在手里,示意他的警卫员也上马。


王杰希示意肖云近前,欠身又嘱咐了几句,便拨转马头,邀请道:“喻总参,这边请。”


“请。”喻文州推辞了一下就一夹马腹,往前走去。


西山低矮,峰峦绵延数里,地势与奇险二字是没有干系的。北平又是前朝旧都,昔日帝王将相来此赏玩次数不胜计算,山路自然修得平整。两人执鞭并辔,后面跟着又两人,走得很是安稳,一时间除了两旁林中鸟鸣,唯闻马蹄声笃笃。


这回率先开口的是喻文州,抬手指着一处,扭过头冲着王杰希问道:“那可是个乌鸦巢?”


不防他问出这么个问题,王杰希也不吃惊,瞥了一眼那人好奇的眼神,顺着他的所指看去,只见一株高树,秋来树叶渐疏,枝桠间露出一大团灰黑色,果然是个乌鸦窝,便点头道:“不错。”说完约是觉得太简略,又补充道,“想来喻总参生长于岭南,故不曾见过?”


“虽不曾见,但如雷贯耳啊。”喻文州不知想起什么,微笑起来,带着点揶揄。


王杰希听了一挑眉。可不是嘛,北平乌鸦多,又聒噪,嘎嘎叫得吵闹,喻文州的耳朵这几日怕是被灌了不少进去,只是偏他要说“如雷贯耳”。喻文州前日还一本正经地对那位素喜说教的老顽固说过这四个字,现在倒显得愈发意味深长起来,这般促狭,亏他想得来!“我等土生土长,早已习惯,故而没有留心,还希望最近没打扰喻总参谋长的休息。酒店附近的,若是厌烦,尽管使人去赶。”


见他之前表情有异,喻文州便知他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暗笑这人明明懂了,非要装作不知。“王副委员长何必如此客气?倒显得疏离了。王副委员长资历较我更深,直接唤我文州便是。”


王杰希也不忸怩,点头答道:“那王某便托大了,还望文州也不要与我客气。”


喻文州眼珠一转,笑道:“好,如此我便唤你杰希吧。”


转头看进对方笑吟吟的眼里,王杰希一时无奈。他本以为这人会喊一声“王兄”之类的称呼,没想喻文州果真不与他客气。


不过他本就不在意这些,正要说些什么,又听对方说道:“不要怪我太自来熟,只是觉得与你投缘,总会亲近起来,便干脆一步到位吧。”


喻文州这说法委实有点胡来,王杰希反倒瞧着他笑了起来。说实话,他认识此人也有数年,公务往来虽不频繁,但每年也有好几回,回回绵里藏针话里有话,却只到今天才见到了私底下的另一面,新奇之余,也自认早有结交之心,因此只觉得有趣。往日他与黄少天来往,多是对方主动凑上来话多,话题大半绕着叶修和喻文州打转,此刻王杰希头回有点想知道,黄少天在喻文州面前会不会提起他。


他这边自顾自笑,喻文州觑见,玩笑道:“素来听说杰希不苟言笑,看来传言果不可尽信。”


“素来听说文州八面玲珑,看来传言果不可尽不信。”王杰希回敬。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朗笑出声,倒让后面远远跟着的两个警卫员惊奇不已。微草和蓝雨多年积怨,虽说这两年因为一些事合作过几回,尤其去年以来仿佛蜜月期,但两个头头一起出来游玩真是破天荒,还笑得毫无芥蒂,让他们一时有些不习惯。


话头一挑起来,接下来的交谈就开始漫无边际。他俩人如今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人生经历天差地别,聊起来倒一时有些相知恨晚。王杰希北平旧士族出身,早年留过洋,是在英吉利读的法学,家中盼他执教育人,他回国后却跟着林杰走了军政之路。而喻文州是普通家庭出身,偶然间早早被魏琛看中,送去日本军校长到十六岁归国,接着进了军中,跟着魏琛做事。


这样的两个人,还都未及而立,面容俊朗,军装笔挺,谈笑宛然,端的一派风流。也不急谈正事,只聊着文学与美术,甚至扯到了哲学上头,什么黑格尔什么形而上的,听得两个警卫员云里雾里。


待到林间露出一角明黄飞甍,王杰希便举了手中马鞭遥指,道:“卧佛寺到了。”


勒住马蹄,喻文州眯眼打量着阳光下金光粼粼的琉璃牌楼,翻身下马,牵着马往前走了几步。


王杰希见他似有兴致,也跳下马来,笑道:“这寺庙有年头了,唐朝建的,前朝改称为十方普觉寺,因里头有座元朝造的卧佛,便大多叫它卧佛寺了。有兴趣进去转转吗?”


听他这么说,喻文州微微侧过头,冲着他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听这语气,杰希似乎不信佛祖?”


他这表情让王杰希瞬间联想起两人曾经有过的一系列交锋,心中莫名一阵警铃大作:“不过是个提议,进与不进皆在你。”


“客随主便,杰希决定就好。”喻文州却不肯明言。


王杰希将他上下看了两个来回,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正好微草的警卫员追了上来,低声告诉他早与寺里的住持知会过了。王杰希眉头一挑,决心要探个究竟,便扬手一让:“寺中颇有几株名贵秋菊,文州不妨入内一观。”


警卫员找来两个赤头跣足的小沙弥,将四匹骏马牵去,这才跟着王杰希和喻文州举步进了佛寺。


寺内的景致没什么特别,喻文州背着手走了半圈就跑去瞧花圃里栽的一溜菊花了,墨牡丹、紫龙卧雪、绿水秋波,一一俯身望过去。王杰希站在一旁有些无趣,冷不丁被问了一句:“杰希喜欢菊花吗?”


王杰希眼带稀奇地看着他:“我以为你知道我不通花草。”


喻文州自然记得这家伙曾与他直言自己喝不出茶水好坏,只得无奈道:“喜不喜欢又不要你了如指掌。”


王杰希依旧皱着眉认真答道:“无所谓喜不喜欢。不过我觉得挺好看,大概就是喜欢的吧。”


暗暗咬了下牙,喻文州轻笑了一声:“杰希真是,不解风情。”


他说得极轻,王杰希一时以为自己听岔了,狐疑地看着他笑意宛然,只好装作没听见,心里却有一分不痛快。好歹刚才两人聊艺术他也不落人后,这不解风情一词,又从何而来?


喻文州转过头又去盯着一株硕大的黄香梨瞧,想着王杰希这人也是难得,往日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与他怎么打哑谜兜圈子都使得,现下关系缓和了,却连弦外之音都听不出来,害得他想借着菊花来转话题都困难。莫不是刚刚聊得太开心,王杰希都忘记今天也是要谈正事的了?


这次他来北平,可是为了一个多月后的联盟大会做准备的。自从叶秋以养伤之名隐退国外,伴随着嘉世的急剧衰落,这两年的国内形势越发紧张。基于两人曾经的共识,微草和蓝雨虽然一南一北多了些合作,不过明眼人都知道,国内要谈一统时日尚早,但到底是西风压倒东风,还是东风压倒西风,总会生出许多事来。单就当年叶秋全力促成的荣耀军校,如今被轮回后来居上,让周泽楷做了校长,就足够其他几家恨得牙痒了。更不要提眼前这人搞出来的那部修正宪法,令每年南京的联盟大会上多添了多少口舌。


当初要除掉叶秋,蓝雨也是配合着微草出了力的,可没了叶秋,谁也没能多占多少便宜,更何况叶秋走之前还摆了所有人一道。现在要一开口就和王杰希谈钱,喻文州虽然有心理准备,面对着状况外的王杰希,一时有点也拉不下面子。


他这边想得出神,王杰希倒是渐渐明白过来。众所周知,喻文州此人一颗七窍玲珑心,都已经聊了半晌了,哪里会有那闲工夫同他继续掰扯花草喜好?怕是早等着他开口谈那件事了。


一念及此,王杰希反而笑了出来:“文州,我和你,到底是哪个不解风情?”竟是把这句话还了回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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