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要写民国戏

*我为何要跟自己过不去

*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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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前程

14

喻文州的法子说起来很简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已。他把黄少天大张旗鼓送去呼啸，引得各方关注，稍精明些的都推得出来他是奔着唐昊去的，自然也要跟着查，而蓝雨其他的人则躲在暗处，既能让别人替他们干累活儿，又能观察各方的反映，把繁杂情报去伪存真。只是这种安排必须要领头的人熟知各方信息，还要善于把握时机和分寸，有耐心够细心，更要足够显眼，这样一来，这人除了黄少天别无他选。

这主意黄少天很想跟叶秋好好得瑟一遍，可惜他只说了两句，叶秋就已经明白了，虽然没拦着他不让他说，但对着张满是了然的脸，黄少天还是失了长篇大论的兴趣，草草交待了完事。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竹签子戳着碗里的黏软米糕，黄少天反问道：“你呢？怎么就跑这儿来了？左右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可不答应。”

拈了颗嘎嘣脆的花生米扔嘴里，叶秋抬眼瞅他，像是不满意他话这么少似的：“你这是吃饱了犯困？怎么不先把那些车轱辘话再跟我念一遍了？”

黄少天一僵，骂道：“什么车轱辘话？小爷我从不讲废话！”这话他说得心虚。以前与叶秋每次见面他都是要来回念叨要和叶秋切磋的，通常是先嚷嚷着“叶秋来单挑单挑单挑”扑过去，然后再对对方的精神状态进行贬低，再夸赞自己的厉害，最后以“敢不敢敢不敢敢不敢”结尾，这已经变成了他独有的打招呼的方式了，至于叶秋到底接不接招另当别论。只不过后来做了蓝雨督军，喻文州跟他提过公开场合为了蓝雨面子好歹端着点儿，别那么咋呼，黄少天便改了私下里这么跟叶秋吵吵，只是这一两年他自觉长进许多，话虽然还是多，却不肯说得那么幼稚了。叶秋此番提及，他只觉得有些丢脸，无论如何不愿承认。

心里有些莫名遗憾，叶秋喝了两口热茶，侧耳听见茶馆一楼那说书人刚讲到《顾鼎臣》的抓人心神之处，奸人得计，那林子文被带入刑场，听众虽明知后续情节也还是被牢牢吸引住无暇他顾。他们两个人又都是一身便服，黄少天把毡帽压得低低的，坐在二楼小包厢里毫不起眼。叶秋笑了笑，转头问黄少天：“这顾鼎臣你听过吗？”

黄少天不解他为何忽然提这一茬，连连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不是队长，听不大懂吴语，这苏州评话我听着就跟天书一样。”当年魏琛没让他学这个，但喻文州跟他不一样，各地方言都要听得懂的。

叶秋见他这么回答，就知他是真不知道这人，便放下这桩，换了个角度说道：“那我提金陵这事儿你怎么想？”

黄少天刚吞了块米糕，闻言见鬼似的扫了他一眼：“不是吧……你叶秋居然问我怎么想？唔，这红豆沙真是香甜。你不是向来有主意得很吗？不是向来一副高人模样吗？居然也会在大事上问及他人态度？而且还是问我？你不是一贯懒得跟我谈政事吗？”

他连珠炮一样问了一串，叶秋无奈地给他续了些茶水，才直接问道：“你赞同？”

黄少天一顿，低头抿了口茶，小声念道：“你主意大，队长也觉得好，三两下就定了，单我不赞成有用吗？”其实他也不是真的不赞同，只不过叶秋的想法他虽听喻文州说了，但毕竟只是推测，那之后他一直想仔细问问，无奈没找着机会。原以为首都议定会议上能见到，没想在金陵提前见了，叶秋还主动谈起，这才是让他诧异的。“你现在问我，难不成是反悔了？这可不像你。”

“当然不是反悔。有个事你还不知道，”叶秋皱眉说道，一张四方桌，他俩本挨着两边坐着的，他稍稍向黄少天身侧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林敬言要退了。”

黄少天突然转了脸，一双眼睛雪亮，逼人得很：“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今天刚来吗？我都没探出来的风声，倒叫你说得这么笃定了。”

叶秋直了身子，掏根烟出来点上，神情夹了几分晦涩：“他亲口跟我说的。”

“什么？！”饶是黄少天生性冷静也不由吃了一惊，“你别逗我，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何况你不是说呼啸不知道你来了吗？”

“呼啸是不知道，但林敬言昨天瞒着人给我打了个电话，”叶秋吐出口烟，“我嘱咐了苏沐橙一声就过来了。”

“他要你来的？不会吧？他又不是会麻烦人的性子，更何况是你这尊大佛，等闲也请不动吧。”黄少天不信。

“他提前跟我说这个只是卖个好，让我不至于措手不及。不过听你方才说的，那唐昊也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百花和微草能把手伸到这里也是神来之笔。”叶秋说到这儿莫名一笑，“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百花偏居西南边陲，对东南繁华垂涎已久又不得其法，能把人送到这个位置也是不易了，可惜唐昊此人未必对百花有多忠心。至于微草来掺一脚的理由更是显而易见。

黄少天本想接句“那你这前浪就别再浪了吧”，嘴唇一动却莫名咽了下去。叶秋是前浪，但这前浪太高太强，很难说如今哪个后浪就能真把他给压下去，这人估计还有的浪呢。只是如今嘉世……“那你怎么亲自来了？金陵这儿按说用不着你跑一趟。”他不愿深想别的，追问道。

楼下那说书人正说到精彩处，忽然学了一声马啸，扮书中那来使喝道：“圣旨到！刀下留人！”这一声惟妙惟肖，又中气十足，与紧张剧情契合起来正是解气，客人纷纷拍掌叫好，吵嚷成一片。黄少天只得把身子歪过去，便听到叶秋在他耳边不紧不慢的一句：“这不是你在这儿嘛。”

他心下一跳，坐直了摆出来一脸嫌弃：“去去去，谁信啊？你还是老实交待，林总督莫不是许了你什么好处？还有以你的资格，没给他指条明路？”

叶秋点头：“那是自然。你记得前些日子金陵港的暴动吧？”

他说的这事全国闹得沸沸扬扬，黄少天自然也知道，不仅因为声势浩大，参与者数百，砸了好几条洋人的船，还打伤了几个巡警，几十人被捕，更在于根源是一个英国人的纺织厂跟法国人的印染厂争工人闹出的人命事故。那几个死者家属不敢去租界吵，就天天堵警察局，被抓进去二十几个，乱中死了两个，这才引了公愤，而偏偏码头那边的工人正因为工资太低策划着罢工，一边气愤外国人草菅人命，一边不耻当局奴颜卑膝，就干脆聚众扣了那两个厂的商船，最后激化到现在的地步，骂名也波及到了林敬言头上。

“林总督他也是冤枉。”黄少天自然清楚里面的来龙去脉，“本就焦头烂额，又受唐昊他们掣肘，顾不上也是有的。开始不好说，后面的确是有人推波助澜了。等等，你的意思是，这就是他退下来的理由？你教他引咎辞职？！这不是顺了唐昊他们的意，要他背黑锅吗？！什么馊主意！”说到这儿他忍不住瞪叶秋。

“我什么时候说要他引咎辞职了？”叶秋被他说得忍不住发笑，“你不觉得对我们而言，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吗？”

“什么切入点？”黄少天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叶秋笑而不语忽然福至心灵，“莫非你是说，关税取回的事？！”

“没错。那两家厂子为什么要争夺工人？原因就是眼看着关税又要涨了，打算多捞一点是一点。若是我许诺他们关税取回后下调进出口税，你说，向来唯利是图的洋商会不会站到我们这边？”叶秋灭了烟，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茶馆里依然嘈杂，他的周围却仿佛笼着一层安静的气息，却又莫名深沉。

黄少天抿了嘴唇，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你？你若许诺了他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叶秋抬眼看着他，漆黑的眼里没有半点动摇。

黄少天的脸色沉了下去。自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国内的经济环境因为外国的重新介入糟糕了许多，进口大增，出口锐减，各家企业都在勉力支撑，而海关联合委员会还在不停加关税。这样一来，生产环节的上下游都涨价了，洋商纵使有政策优惠也还是遭了池鱼之殃，成本蹭蹭地往上走，利润被挤压，难免有怨言。若是许诺洋商低关税纵然能取得洋商在他们自己国内的支持，但也意味着届时行业内部竞争压力更大，不患寡而患不均，显然会把中国的商人得罪个遍，叶秋要是站出来了，铁定逃不了汉奸卖国贼之名，陶轩头一个不会饶了他。然而联合政府若是这头应下来，那边再趁机把叶秋推出去牺牲掉，关税取回多了两份保障不说，日后若是要涨关税也能把责任推到提议的叶秋头上。

“真是疯了。”黄少天攥紧了拳头，“你这是想杀身成仁？还是遗臭万年的那种？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无私了。”

“你是不是想左了？”见他神色不对，叶秋一愣，屈指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这诺要怎么许，中间可操作的空间还大得很。而且我当然不会露出风声去，更不会一个人站出去，否则为何我单来找你？”

黄少天哑口无言。得，叶秋果然还是叶秋，他真是把他想得太善良了。“那林总督怎么办？”他问道。

“林敬言这个人，之前名声还是可以的。”叶秋露出了一个向来被黄少天视为奸诈的表情，“所以还是让他带着好名声下台更有利，不如站出来登高一呼，再以伤病借口离职。”

“离职？”黄少天琢磨了一下，斜眼去看他，“你莫非还想让他哪天有机会再复出？”

“这我可没说，得看他自己的想法，不是吗？”叶秋把最后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

“你既都想好了，之前又问我赞不赞同做什么？”黄少天记性好得很，“你今天怎么搞的？说起话来绕来绕去的，一点都不利索。我跟你说，你别想把这问题糊弄过去。”

“别急啊，哥带你去个地方，去那里说。”叶秋一抬手叫来小二结账，茶钱八毛四分。

等两人出了大门，黄少天忍不住瞪他：“堂堂嘉世总督！联盟陆军总司令！请蓝雨督军吃东西！还不到一块钱！”

叶秋笑着拍他肩膀：“要低调，低调。”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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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风作案  七七，给【塞【我是爱你哒，本来真打算明年见的……